Le Jardin

愛的理由
作者：黑木瞳
譯者：黃碧君
出版社：商周出版
出版日期：2006 年 11 月 14 日

內容簡介

媽媽愛的道歉

即使我在妳身邊的時間很短
妳的一切
我都很了解
即使不在妳身邊
我也會在一旁
好好地看著妳的一切
和妳在一起的時間
有著濃稠的
媽媽愛的道歉

　　每當深夜結束工作回到家，看著老公和女兒沈睡的模樣，發出規律安穩的呼吸，然後我偷偷鑽進同一張床的瞬間，就是我最喜歡的時刻。我的日常生活其實一點也不戲劇性。但是卻讓我感到心情愉悅。因為這些每天的日常生活支撐著我投入全部的身心去演出的虛構世界，對我來說兩者都是很重要的部分。女兒入睡之前的夜晚時間，丈夫能夠陪她一起度過，是女兒過了一歲半以後的事。我也從這個時候開始為女兒寫日記。因為我希望有一天女兒要出嫁時，或是有一天我留下女兒先走一步時，能把我的話留給女兒。並不是想要對女兒說些什麼特定的話，更不是要說教，只是想記下日常生活中的片刻，把它寫成雜記或詩。不管過了多久或發生什麼事，我都希望有一天妳能夠了解到我是多麼地愛著妳。雖說是日記，但卻不是每天都寫，而是大約每隔三個月一次在深夜回到家裡時才書寫而已。即使如此，藉由累積這些書寫的文章，也可說是在累積對女兒的愛。我一邊想像著有一天女兒打開這本筆記本時的樣子，在深夜裡提筆寫著這本日記。

作者簡介

黑木瞳

　　日本最有氣質的女星。生於福岡縣。1981年加入寶塚劇團，1985年以《化身》獲得日本影劇學院新人獎。1997年以《失樂園》獲得日本影劇學院最佳女主角獎等獎項。演過多部偶像劇與電影，2005年一月主演電影《東京鐵塔》，觀眾票房突破一百萬人次。電視劇《黃金保齡球》、《白色巨塔》、《夫婦》等戲皆受到觀眾好評。多才多藝，出版過詩集與文集《我哭泣的時候》、《已經無法再愛丈夫》等。本書是她以母親的身分，寫給女兒的心情日記。

內容連載

母親的人偶

今年的女兒節（三月三日）又將來臨。

當新年的撒豆習俗結束後，我把放在儲藏室的最深處、靜靜地躺著的兩個古老大木箱拉出來。木箱已經殘破不堪，四邊的釘子都已從木箱上鬆脫。

每次看到這個木箱，都在想今年應該拿去請木匠重新整修，讓它徹底改頭換面，但卻只是想而已，從未付諸行動。

一打開破爛的木箱，裡面裝著的是包了好幾層柔軟紙張的天皇人偶和防溼防蟲的奈丸。

我小心謹慎地把紙張一層層打開，當拆到最後一層時，有著白皙臉孔的天皇人偶終於出現，我們一年當中只會見這麼一次面；再從另一個木箱裡重覆相同的動作，拿出皇后人偶，這次換兩個玩偶睽違一年面對面。

我對他們說：「暫時好好地一起待在這裡喔！」

說到這兩座人偶的由來，是我最年長的姐姐出生的那一年（一九五一年），父親在附近的玩具店買的。因為是只有天皇人偶和皇后人偶兩座人偶的女兒節人偶，因此沒有三人宮女、也沒有五人宮廷樂手隨侍在一旁。（編按：日本在女兒節有擺設人偶的習俗。）

小時候，每當新年過完後，母親就會從收納櫃裡的深處拿出兩個木箱，把這兩座人偶放在壁龕裝飾；並供上桃子和餅，全家一起慶祝女兒節。

雖然只有兩座人偶，但卻依然是個快樂的女兒節，美麗的女兒節人偶被放在壁龕，清爽的臉上帶著微笑。

但是這不是我的女兒節人偶，是為了姐姐而買的。而且，姐姐和我相差十歲，所以和朋友家的女兒節人偶比起來，我們家的人偶實在是老舊又過時。

我當時看到那些五階和七階的紅色豪華女兒節人偶壇，想要的不得了。

一般家裡妹妹出生後，總是會接收姐姐的衣物，這是常有的事，或許我只能接受這樣的命運。而且，我有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不用說是女兒節人偶了，連洋裝、紅色的小學生書包、甚至是教科書和參考書都是哥哥姐姐留下來的。

當十二、三年前我離開寶塚歌劇團來到東京，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時，我突然想起那老舊過時的女兒節人偶。

自從離開老家以來，我就從來不曾裝飾過女兒節人偶，甚至忘了老家這對人偶的存在。當然，以前很想要的好幾層的紅色女兒節人偶壇，還有被封印的遙遠的過去，都成為帶點霉味的往日回憶。

但是我的胸口卻因一股鄉愁而發熱。

因為老家沒有女孩出生，所以這女兒節人偶就這麼被收在箱子裡，過著不見天日的幽暗時光。我心想，這兩座人偶是陪我度過一年又一年的女兒節的同伴，怎麼可以就這麼把它們遺忘，或甚至把它們丟棄呢？

於是我立刻打電話回家拜託母親把家裡的女兒節人偶寄給我，母親回答：「為什麼還要那兩個那麼老舊的人偶呢？」

她剛開始似乎有點驚訝，但還是爽快地答應了我的要求。數日後，這兩座令人懷念的人偶被送到我東京的家。

自此以來，每過完新年後，我就會從木箱把這兩座老舊過時的女兒節人偶拿出來，一個人慶祝女兒節。結婚之後也一樣，三月三日的夜晚，我一邊眺望著這兩座人偶，和老公一起舉杯喝著白酒。

所以當女兒出生時，我也毫不猶豫地只用這兩座人偶幫女兒慶祝她的女兒節。

雖然要買新的東西是十分容易的事，況且是期盼已久才出生的小孩，對於夫家來說，更是祖父母的第一個孫女，他們應該一手拿著商品目錄打算著要準備哪一種女兒節人偶吧！

但是，我對雙方的父母親說：「用我的女兒節人偶就行了。」

回想起小時候那麼想要豪華的新的女兒節人偶，現在卻對我完全沒有吸引力，是因為為人父母了，所以對東西的價值觀改變了嗎？還是孩提時代總是接收用過的東西，這樣的生活已然成為我價值觀的基礎了？

我今年也用半個世紀以前的女兒節人偶和女兒一起哼著女兒節的歌謠。但是今年的女兒節，女兒的反應和去年有點不一樣，讓我也很訝異。

從木箱裡拿出來時女兒雖然滿臉笑容，但因為已經三歲了，所以女兒問我：「媽媽，為什麼這個人偶那麼舊呢？」

不不不，雖然舊但卻不能看輕。之後就是我展現母親教導女兒的好時機，「這是媽媽的人偶所以比較舊啊！」我這麼回答。

「那我的呢？我沒有嗎？」女兒又這麼問，我小心翼翼地對她說明，這個人偶雖然很舊卻很重要，是媽媽小心保存下來的，現在送給你。

女兒總算是明白了，但明年的女兒節，還有後年的女兒節，她又會提出什麼疑問呢？這也是身為父母在女兒成長過程中最期待的部分吧！

但是，不僅只是女兒節人偶，我不認為做父母的應該什麼新玩具都買給小孩。不只是因為我的父母沒有買給我。而是在這個物質豐富的年代，我無法忍受將有著貴重回憶的物品用過就丟掉。

像是最喜歡的祖母買給她的辦家家酒玩具，我希望女兒能把它當成是自己一生的寶物。住在附近的姐姐送她的小玩具也是一樣。只要是別人送的東西，我希望她一生都能好好地珍惜。

或許我本身就和這個不要的東西就要處理掉的精明時代氛圍相反，我總覺得把自己的物品留在自己的身邊，可以確定自己的生存方式。

雖然這麼說，但要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一個三歲小孩理解這樣的想法或許太過嚴格。她們只要開口說「想要」，不論是玩具、布偶或是人偶，立刻就能得到，這就是她們生活的環境和時代。所以，至少我這個做母親的，在女兒開口說「想要」的時候也要堅持不買給她。

只要和女兒一起出門，街上到處是吸引小孩目光的玩具，像是米飛兔、米老鼠、凱蒂貓、麵包超人和邪流丸，宛若泉水般四溢。整條街就像一個被翻過來的大玩具箱一樣，四處都充滿著閃閃發亮充滿魅力的玩具。

當女兒說：「我想要這個、我想要那個」就立即買給她的話，家中不一會兒就會被玩具堆滿，而且我覺得孩子珍惜物品的心也會變得很薄弱吧！

即使是店裡的人說：「啊，是黑木瞳！」

我也一樣對女兒說：「不買。」

不是買不起，而是我不打算買的堅持，希望能夠收斂女兒想買東西的衝動。我當然也會跟女兒好好說明為什麼不買。

「為什麼每次一上街就一定非買玩具不可呢？我不明白。」我對女兒說，「我只有在特別需要記念的日子才會買禮物給你。」我補充說明。

當我想買給女兒什麼東西的時候，我一定會好好挑選，並在重要的日子送給她，希望女兒會好好珍惜。連蛋糕也是，女兒能吃到蛋糕的日子只有生日和聖誕節時，還有在爸爸媽媽的重要記念日也能吃到一些。這些都是特殊日子的蛋糕。

當然，也有例外的日子，因為畢竟還是個小孩。

「今天特別喔！」我會這麼跟她說，然後要她不要告訴爸爸，我們兩人偷偷地吃蛋糕。此時，我當然也會給她一個理由。

去超市時也是一樣。即使女兒拿了糖果放入超市的推車裡，我也全部把它放回去。

我希望讓她明白錢的重要，並且叮嚀她：「我們是要來買有需要的東西的。」

雖然這些事情三歲的女兒或許無法完全明白，但我覺得也沒關係。因為我相信當一個人很珍惜物品時，也會很珍惜身邊的人。對於看不見的回憶，她也能漸漸地去珍惜。我想像著有一天女兒會重覆著我說過的話，所以我不斷反覆地對她說明珍惜物品的觀念。

或許我這麼做會被認為是老古板，但如果說小孩的價值觀是建立在母親的想法上，我當然不應該放棄我的信念。

有一次，女兒把玩具弄壞時，對我說：「再買一個不就好了。」之後我把女兒的話轉述給朋友聽，朋友笑著對我說，這句話好像寶塚裡著名的作品《凡爾賽的玫瑰》裡，法國瑪麗皇后（Marie-Antoinette）的一句台詞：「沒有麵包，為什麼不吃點心就好了呢？」這就是瑪麗皇后在十八世紀法國發生法國大革命時，對著陷於貧困的市民所說的話。

雖然朋友只是開玩笑地說，但卻讓我的背脊涼了起來。這讓我重新體認到，雖然天真無邪可能是無可言喻的美，但天真到不明白人心的傷痛處，也是幾近於無知的。

女兒一歲的生日，大家在我的故鄉福岡買了餅一起慶祝；二歲的生日時，我送給她畢卡索《化妝的女人》的版畫；三歲生日時，我帶她去了迪士尼樂園，讓她最愛的米老鼠為她慶生。

然後，一歲時的聖誕節禮物是鏡台；二歲時的聖誕節禮物是藍色的小背包；三歲時的聖誕節是她本人想要的腳踏車。 送給女兒的禮物我全部記得，總共有六次。

但是，給女兒的最棒的禮物，是我能當母親的日子，我希望她也能明白這一點。

但是，當身為母親的日子越來越少時，我希望她不會被物品所淹沒。這也是做母親的期盼吧！

藍色的和服
是母親的和服
母親去看歌舞伎時穿的
充滿回憶的和服
上面有著一絲絲
銀座的味道

紅色的口紅
是我的口紅
溫柔地擦在唇上的口紅
有著一絲絲
工作的味道

挽起的日本髮髻
是為了今天
一直留長的黑色長髮
有著一絲絲
嬰兒的味道

你的七五三
我的七五三

當了三年的母親

本文轉載自博客來書籍館